这一次,舆论的大多数还是没有站在郭德纲这边,就像2010年那次。
2010年,因北京台的记者私下闯入郭德纲家,报道郭德纲“私圈绿地”一事,郭的徒弟出手打记者。郭德纲被迫向北京电视台道歉,态度却是江湖的,“我现在道歉了,我退了一步,接下来看你怎么办。我给你北京台面子,你北京台也不能不给我郭德纲面子。”
北京电视台则宝相庄严地回应说“不是说我们报道他的负面,就是相互撕破脸,他霸占绿地本就是事实,无关私人关系好与坏的问题。作为媒体就要代表公众利益,行使媒体监督权,去发现并且报道一些不良现象。不能因为郭德纲是名人,就容忍他这种特殊的行为。”
有些理由,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说的,有些疙瘩,是双方心里都懂的。毕竟,郭德纲与北京台的利益密切相关,在于看起来相互成就,内里都觉得对方占了便宜。试想如果德云社是北京台top3的广告主,北京台的记者还会肆无忌惮地闯入他家么?
北京台的姿势无可指摘,姿态有些绿茶,吃瓜群众们还是站在了电视台一边。毕竟,郭德纲提倡的江湖、粗暴、快意恩仇,是我们都抗拒的,而规则,变幻莫测的规则,至少听起来,对于群众们是安全温暖的。
郭德纲活在自己的人设中。这没什么奇怪,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人设中。只是当被生活打了一闷棍,我们就趴在地上认怂,部分修正我们的人设曲线。
但郭德纲不同,他是被上帝的金手指点过的人,也是被最险恶的人心浸泡过的人。他有才华,颠倒众生;他有过年少学艺、卖艺的卑微苦难,如同内心的暗礁,时不时就会撞出个波涛汹涌。于是他强化自己人设的冲动与能量都格外强烈。
郭德纲的人设是啥?我揣测着,是个以相声为原点,撬起半个地球的大师。他想要的,大概是江湖上有他的传说,爱他恨他的同行,在内心深处都不得不承认他是行业图腾,弟子中间有他神秘的威严与控制力。而他自己,要拥有大师的聪慧与理解,江湖帮主的戏剧色彩。
他收购了天桥乐剧场,却忍不了世界只把他当个台上的天桥艺人,他要他的江湖。
他在一次采访中说,“我一年跟别人在外面吃饭连10回都没有,能不去应酬就不去。之前在大连有一场演出,主办方跟我说:您知道吗?我今天晚上订一大包间,那桌子能坐20个人,我把当地富豪都请来了。我说您给我送回酒店去。他问我那您吃什么?我说泡面。我说你要想让我把他们一晚上都得罪了,我能做到,我不跟他们喝酒、不跟他们碰杯、不跟他们说话,打招呼我也不会。灯红酒绿、跳舞唱歌,一桌八个人四个企业家,我都不认识。你以为把说相声的叫来这桌上就能谈笑风生了?”
但世界偏偏就只把他当个天桥艺人,所有的推崇、膜拜,都只锁在剧场里,锁在长袍马褂里。当他换了便装,打算跟世界讲讲他的江湖道义时,商业社会便不要听他讲什么。
与北京台撕逼那次如此,此番与徒弟对撕亦如此。下面是关于与徒弟对撕事件的梗概,熟悉剧情者可自动略过。
8月31日,郭德纲在微博晒出德云社家谱,并表示要“清理门户”,强调将云字艺名者二人逐出师门,疑指曹云金与何云伟。
9月4日,曹云金在微博回呛郭德纲:你可真有意思,从来不敢指名道姓,一贯含沙射影,就因为不再给你赚钱了,你逼走了我们,现在你栽赃陷害,强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我们身上,对我们赶尽杀绝,置我们于死地!
9月5日,曹云金突然PO长文回应他和郭德纲之间的恩怨。除历数从学艺到出师在金钱上受到的克扣外,更明确表示手里还有郭德纲“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”。
“你还记的你04年为什么从右安门搬到大兴的邮局宿舍吗?你还记的你生命中有个人叫杨新华吗?你还记的那个跟着你的女记者吗?珠市口剧装店的事儿你也都忘干净了?”
这也成为围观群众的关注热点,纷纷要求扩展详述,并展开了各种键盘侦探活动。
而首席狗仔卓伟也亲自出面认证了其中一些情况:
在徒弟叛出师门这件事上,郭德纲几乎就是祥林嫂上身。不管是相声里、节目上、采访时、微博中,都要时不时拿出来说一说,几乎有下雨天打孩子的架势。
而曹云金本人对此事一直不做回应,甚至不止一次说,“郭德纲永远是我师父”。隐而不发,忽而一爆,便闹得沸沸扬扬。
多年来,老郭对曹云金的怨怼,句句讲得都是情义。而曹云金长文一出,字字谈的都是利益。
一天之后,前徒弟李菁出面声援曹云金。
李菁回应曹云金事件:微博内容属实。
八卦名人的顺序通常是,第一天八狗血往事,第二天八财产版图。果然,今天,郭德纲的财产狂街也出炉了。原来他也尝试过餐饮管理,想过涉足服装行业,也许并不像他此前对媒体说的“我对钱一点都不渴望,因为我骨子里对它不在意”。
(郭德纲与妻子王惠旗下产业)
如果说2010年和北京电视台大打出手那次,郭德纲落败,还能部分归咎于他掌握的资源远不及北京台手眼通天,可此次与徒弟对撕,他的势能远远高过对手,吃瓜群众依然并不挺他。
如果这场撕逼郭德纲败了(在我看来他已经败了),这并不是什么人心不古、徒弟欺师灭祖带来的失败,而是他为自己设定人设的失败。
郭德纲曾经在一次采访中特别自信的说,“如果我愿意,我可以一个月捧一个岳云鹏出来。我都可以给你推算到准确的日期,你明年下半年7月15号左右能红。说相声的想在我手里红,太容易了”。
人们需要的是交易安全,是个体自由,而不是一个江湖帮主的传奇。人们买单的,是一个艺人的魅力人格体,郭德纲大师,只在台上,不在台下,甚至不能在台后。
我并不挺郭德纲,但我能理解他。他想完成的,是脱离早年苦难的一次进化。其实他早就做到了,只是他觉得这还不够。
上海青帮元老杜月笙曾经对一朋友说过:你原来是一条鲤鱼,修行了500年跳了龙门变成龙了,而我,原来是条泥鳅,先修炼了1000年变成了鲤鱼;然后再修炼500年才跳了龙门。倘若我们俩一起失败,那你还是一条鲤鱼而我可就变成泥鳅啦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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